一鹤

为君持酒劝斜阳

“每个人年少时都做过永远年轻的梦。”

张佳乐洗完澡发现面盆里有好些红色头发,有的末梢还夸张的有变白趋势。他觉得不可思议,边擦头边回房看电脑,右下角闪动着消息。是孙哲平,他说:在干什么?张佳乐莫名其妙,说刚洗完澡。然后一片沉默,过一会儿孙哲平回复了:你生日快到了。好像是。张佳乐想着,一只手敲字:那你送我霸王洗发水吧,最近脱发严重。然后他就看见孙哲平发了一个忍笑的表情过来。

三天后他大清早被电话吵醒,快递小哥好像也迷迷糊糊,用没化清醒的声音说:快递到了。张佳乐翻身差点滚下床,匆匆忙忙洗漱完跑去拿快递,蛮沉一大包,寄件人孙哲平。我靠,张佳乐想,不会真是洗发水吧。快递裹了三层泡沫,张佳乐找不到剪子徒手拆快递快脱力了,退役电竞男神从未干过如此艰难之事。他对着乌油油的包装气笑了,打开聊天窗口想发点什么,结果一个字都没打出来。说什么?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。

张佳乐去剪头发,手里抱着一瓶霸王,往柜上一放:用这个洗。洗发小哥说好好好,问他要不要剪头发,他犹疑了一会儿边比划边说剪个刘海,这样儿的。…他退役前那样的。张佳乐退役后把刘海梳上去了,他想,也许是因为这个自己才发际线上移。只要剪下来…大概就会像以前一样。

张佳乐剪完时天边已经蒙蒙灰了,手里的霸王瓶身上还有黏腻的泡沫,但他没带纸。路上的路灯忽闪忽闪,好像有飞蛾扑进去了,一阵阵滋啦滋啦声。他突然听见有人喊:张佳乐,声音熟悉又陌生。是孙哲平,他出现在这条他不该出现的路上,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傍晚,面对他不该见的人。张佳乐动了动唇,好半天说出一句孙哲平,又好半天才说出一句:你有纸吗。孙哲平看向他手里的洗发水,爆发出罕有的一连串大笑。

张佳乐咬牙切齿:“你笑个鬼!”孙哲平掏出一包维达递给他,又被张佳乐白了一眼:“我怎么拆?”孙哲平说好好好,态度良好地打开纸帮他擦干净了手上的泡沫。孙哲平手上的薄茧擦过张佳乐手背,让张佳乐感到一阵陌生。他端详起对面的人来:孙哲平瘦了,估计还在锻炼,少年意气已经不怎么看得出来了。眼角添了几道不明显的细纹,被灯光一照才露出全形。好几年了,他退役后好几年没有见过孙哲平了。孙哲平这时也看向他,眼里笑意还没褪干净:“吃晚饭了吗?”

然后他们进了火锅店,找了靠窗的桌子相对而坐,中间隔着一团白气,还有不停在锅里沉浮的花菜。孙哲平盯着他,直看的张佳乐心里发毛。良久之后孙哲平悠悠一叹:“乐乐,少熬夜。”……“你想说什么?”“发际线。”孙哲平指了指,“以前在这。”然后他把手指往上抬了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高度,“现在在这。”张佳乐说实话没看出来他指头挪了多少,但还是没好气的说:“这不有孙大老板的霸王吗,duangduang一下还能不好?”孙哲平又开始笑,但两人也没再说话。之后也只是说了几句简单的“牛肉可以吃了”、“倒白菜吧”。终究还是生疏了,那些话都说不完的日子大概也不是梳道刘海就可以碰得见的了。张佳乐突然冒出想让孙哲平留下来的念头,但是他们有什么交情?他们没有在一起过,只有坦诚相待那段时间,少年间的嬉笑怒骂,还有眼前不断闪过的烟火,耳边弹药爆裂的声音,还有粉丝的高喊:繁花血景一万年。或许还有他自己在刚转到霸图后在后台一声不响地流的几滴眼泪。

留下来又留到哪里去呢?张佳乐闷闷地叫服务员收款,被告知孙哲平付过了。还是这样,还是这样。张佳乐走出去,晚上的风有点凉,孙哲平追在他后面:你霸王忘拿了。

“多谢。…你要去哪?”
“去机场,我在这转机了,刚好晚点,想起你住这。”
“那你多来玩!”
“行。”

“拜拜。”
“拜拜。”

他们背过身走向两个方向。张佳乐突然想,如果他回头,如果他回头看见孙哲平没有走…如果真的可以追上他,可以把当年孙哲平不辞而别前没说完的话听他说完,把该挑明的一切隐藏的少年心事挑明,他可不可以再回到那个梦想自己永远年轻、永远热泪盈眶的年纪?

他打定主意,如果他回头,如果孙哲平没有走,他一定追上去喊:孙哲平,你他妈快点回来。

于是张佳乐站定在路灯下,转过了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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